柳承一见着她,扑通跪下,涕泪直流:“郡主您真的是大善人,原来您让我来剑阁,是为了让我父女相见。多谢您的一番苦心,柳承无以为报。”
大善人不是这么想的,大善不知道,大善人当时是想忽悠你,大善人也没想到啊!
她将柳承扶起来,僵硬地看向柳安安,眨眨眼向她询问。
柳安安将柳承扶坐到椅子上,带着鼻音道:“郡主莫要担心,我的情况,我父亲已经知道了。”
“知道了?”蛮月看向柳承,“伯父你不怕吗?”
柳承摇头:“不论成了什么样,她都是我的女儿,何来惧怕。”
柳承是她在盛京遇到的第一个不怕鬼怪的人,无论是蒙诏还是盛京,都对这些十分忌讳。子修和司刑更是日日提醒她,莫要在人前说自己是妖,也不能被人发现。
不知道陆长风是哪一类人,他在井底的时候说不怕,那现在呢?
蛮月发现自己近来越发多愁善感,这的确不是一个好兆头。
苦思冥想了好几日,得出一个结论,就是无所事事闲出来的。没法子,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,就连子修,也整日和那些世家公子哥厮混。
盛京城也逛遍了,没什么新鲜的。她也像子修一般,去结交过那些世家小姐,只是一个个娇滴滴的,没有月初妹妹的姿色也就罢了,扭扭捏捏连笑都笑不痛快,没意思。
幸好剑阁里还剩个孤家寡人的叶茯苓,索性就将人接到驿馆里头来。
蛮月坐在秋千上,怀里抱着个碟子,叶茯苓坐在一旁的石凳上,手里头翻着书。
她跟那些小姐在一块时,不是赏花,就是去寺庙拜这个佛,拜那个佛,也没看出来有多诚心。倒是好几次撞见子修他们骑马路过。真不懂那些小姐们的心思,家里头又不是没秋千,非跑到外头去晃,晃一晃又高兴得跟没见过世面似的。
叶茯苓听着她的抱怨,笑道:“各家小姐大多到了婚配的年纪,应该是看看自己未来的夫婿长什么模样吧。”
婚配,说到婚配,想起叶茯苓这一遭还没给她拨乱反正呢,“茯苓,你对成亲有没有想法?”
她放下手中的书,“家仇未报,哪里敢想这些。”又一个家仇未报的,陆长风也是这样。不过,好几天都没见着陆长风了,应该也是忙吧。
家仇,家仇!她坐直起来,“茯苓,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,他叫陆长风,是个将军。我一个不值钱的郡主也帮不到你什么,他就能帮你。”
“这......多谢郡主大恩。”
举手之劳这些人便都嚷嚷着大恩,在她眼里所谓的大恩,还没一碟子鸡腿来得贵重。
陆长风说的不错,各人有各人的难处,她身份特殊。这些人的难处在她看来不值一提,却是他们一辈子也解决不了的难题。
司刑看见这一幕,一头雾水,这又是唱的哪一出。
叶茯苓很自觉地退下去。
“司刑,你跑哪儿去了,这几天都没见到你。是不是昌离又让你帮他做事了,你告诉我,我给你做主!”她面上气愤,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真心为他抱不平的架势。
司刑心里清楚,不过因为他一走,就没人陪她玩儿了。
“小师叔,我是来办正事儿的。”
“什么正事儿?”
司刑伸出两根手指头,“一是关于亡灵的,二嘛,就是那日我在上村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......”
他这人素来爱卖关子,话要分好几回说,搭一句话吐出来一段。蛮月是个急性子,自然受不了他这么磨磨唧唧,握紧的拳头放到他眼皮底下,干净利落:“说。”
司刑讪笑,将在南虚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与她听。蛮月摸着下巴,双眼放光,“那岂不是要去地冥天,太好了。”
早猜到了她是这反应。
他也有打算,去地冥天的时候带上蛮月一起。反正是打着视察的名号,也没什么大危险。以她的性子,在盛京闷得慌,指不定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。
“第二呢?”她问。
“赵渊这个人,小师叔听过吗?”
赵渊,有点耳熟......
她拍着司刑的手臂,“我想起来了,柳安安提到过。”貌似跟陆长风有关系。
司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,“我在那个村子里发现了一些地缚灵,其中一只地缚灵就是赵渊。我原先以为只是巧合,但他就是柳安安口中那个赵渊,死了大约有十年。”
死了十年,正好对上陆家遇难的年头,可是盛京还有一个赵渊还活着。
“那就是说,盛京这个赵渊是假的?”
“真真假假,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。”司刑眉头微蹙,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。真赵渊死在了亡灵出没之地,而盛京还有一个假赵渊,十年了,没人认出其真面目。
易容改装并非难事,就是赵渊死的地方,难免让他多想。就怕盛京里面也藏着一只亡灵。
正午时分,街上的人不多。蛮月扯住司刑的袖子,问道:“你这易容术靠谱吗?”还没等司刑回答,蛮月越过他看见了陆长风。急忙向陆长风招手,“陆长风。”
他停下脚步,看了她几眼,犹豫片刻,还是略过她走了。
蛮月拍拍司刑的肩膀,夸赞:“你这易容术真厉害,陆长风都没认出我。”
司刑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,手从蛮月面前拂过,悄无声息地施了个易容咒。蛮月把他手拍开,皱着眉,“你干什么?”司刑赶紧在她旁边多挥了几下:“有蚊子。”
唉,他的傻师叔啊。这新的易容咒本就是诓她的,刚才那会子压根没易容。陆将军看上去心事重重,多半是在躲着她。
吓得他赶紧给她施了易容咒,免得回去看出什么端倪来。
赵渊此时还在军营里,他们便变作士兵潜进去。因为脸生,司刑一路都微低着头,但是因为不认路,瞎转悠了好几圈。
蛮月跟在他身后,拍了拍他的背,道:“你到底认不认识路?”
“这个,我看过几眼地形图,没想到赵渊压根就没按那份地形图上来。”司刑道。
“地形图?你哪儿来的地形图。”
“我找司命要的,他那儿关于人间的事儿,样样都有记载......”他忽然站直了,才反应过来,“我忘了,这个老糊涂对于人间的记载是百年一换,地形图不会是一百年前的吧。”
蛮月皮笑肉不笑,“肯定一点,就是一百年前的!”
她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了,拦住一队巡逻兵,“赵渊将军在哪,我要见他。”
几把尖利的长矛对着她,为首的士官喊道:“你是哪个手底下的,敢这么说话!”
她拿出一块令牌,十分盛气凌人:“蒙诏世子要请你们将军喝酒,现在能带我去见他了吗?”几人面面相觑,确认了令牌不假,便指派了一个小兵领路。
司刑没想到蛮月私地下还藏了这一手,早知道就光明正大进来了。蛮月嗤之以鼻,“我以为你有什么万全之策。这块令牌是我的,子修那一块在他身上呢。”
只能说是世子要找赵渊,郡主找他,不知道的还以为别有用心呢。
本来只是来刺探虚实,没想到要正面过招了。蛮月头一回觉得这师侄还没自己靠谱。
赵渊蓄着长胡子,浓眉大眼的,乍看上去还颇有正气。为人也十分谦逊,一听是蒙诏来客,也不摆什么架子,言语很是随和。
要不是早知是个冒牌货,还真以为是个好官呢。
蛮月私底下给司刑传音:“你确定这不是真赵渊?”
“不是,那日我找黑白翻过簿子,赵渊确实死了。”司刑表面上不动声色,与赵渊搭着话,“我家世子早听说过将军的大名,近日得了几坛好酒便让我等来请将军同饮。”
赵渊笑着答应。
出了军营,两人都松了一口气。对视一眼,又风风火火跑回驿馆,得赶紧跟子修通个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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